白水县是离州府最近的一个县,确实比起其他远一些的县要热闹一些,酒楼也有好几家,不过李唯乐只与其中一家交好就已经足够,同安秋雨一块到了县门口,结果看到门口上面挂着四五个人头,血淋淋的,正下方是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那五个人两人都认识,正是柏楼的老板和老板娘,剩下的估计是家里的亲属,连一个五岁的孩童都没有放过。

    安秋雨随口叫住一个男人问起这事,男人奇怪的看一眼对方的面具,说:“开原里派下人来剿匪,新来的提督大人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这家酒楼的掌事人与无匪寨的匪首有联系,便将这一大家子人都砍了脑袋悬挂在县门口,警告县里的大伙不许与匪徒有勾结。”

    “哦……”安秋雨点点头,“打扰了,多谢。”

    男人点点头,接着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安秋雨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唯乐开口,看她的表情与那一家人确实关系匪浅,只好抬手拍拍李唯乐的肩膀,然后在地上减了块菱角锋利的石头,用力朝着绑头颅的绳子扔过去,在头颅掉下来的一瞬间张开手将他们都接住,这举动引来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停下脚步在一旁围观,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你干什么?这种事等到晚上再做不可以吗?”李唯乐看着安秋雨本就不干净的衣裳上面重新又染上血污。

    “我看你这模样实在受不了,我们犯事犯的还少了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你倒是讲究起来了,你等得,这些亡灵可等不得,早些入土为安才好。”安秋雨说她一句,又将脸转向看热闹的人问道,“你们谁知道这家人的尸身被埋在哪里了?”

    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一下子都禁了声,不知道这话当讲不当讲,安秋雨又说:“没事,要是官府找麻烦,只管将罪名都往我身上推。”

    终于有个小孩子站出来,说话还带着很浓重的哭腔:“他们被丢在县外面的一里地的山沟沟里了,阿牛昨天还好好的跟我约好了今天要去山上捉野兔的,阿牛人可好了,为什么县令大人要杀他们一家?姐姐你们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公……”

    “哎呀小孩子乱说什么?还不快跟我回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妇女,将孩子的嘴捂住,一手环住孩子的腰往后带,“以后不许你提阿牛一家,听到没有?那家人晦气,会招来杀身之祸……”

    “为什么?娘亲,阿牛一家人都是好人啊,秦伯伯还会给我吃他们店的羊肉馒头。”

    “唉……这世道,好人坏人都难活……”

    很快,看热闹的人终于散去,大概也都是怕看久了会扯上关系,安秋雨叹口气:“总算也是知道了尸身在哪儿,照着那孩子说的地方我们找找吧,估计也不难找。”

    “嗯。”

    两人一拍即合,安秋雨找了块布将头颅都包在一起,与李唯乐一道出去。

    一里地外确实好找,那孩子也算告诉了他们重点,不过两人找着找着就看见前面有个人,正跪在好几个坟包跟前烧纸,一边烧纸还一边碎碎念着什么。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那伙人办事这么鲁莽……我,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明明都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只是街上起了些风声而已……”

    “我本来从无匪寨逃下来是想带兵上去将那贼窝端了的,可是他们竟然放着那伙土匪不管非要先在县内铲除异己,我……我……那个人也不愿意卖我一个面子,说什么也不许我插手管这件事……我真的没有恶意……我……”

    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身后浓浓的杀气,但她功底差,只能感受到杀气,却躲不开,身后冒出来的人一拳打在她后背上,她闷咳一声什么都没吐出来,还没来得及缓过气,就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拳打脚踢,拳拳到肉,生疼,但是却很好的把握分寸不伤她肺腑与筋骨。

    “是你告诉官府那伙人无匪寨的落址的?”李唯乐压不住心里的怒火,即使她知道官府迟早会找上门来与他们一场恶斗,可那么多弟兄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她悲伤却不能哭,生气却也不能发,至少她该找一个倒霉鬼发泄一下心中的悲愤。

    连仝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大家子人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他们在接受拷问时与无匪寨撇清关系,她就有理由为他们解围让提督放了那家人。可那老板娘说无匪寨的匪首救过她在山里遭难的儿子,还将在山里打到的猛禽与他们交换蔬果,无匪寨都是好人,只有他们这些当官的,才是吃人不吐骨头。

    她头一次看到平头百姓面对着刀锋那么坚定的神情,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那毅然的眼神让她看到了卑鄙又无知的自己,她头一次觉得官府和土匪好像反了,山里的那伙人才是为民的官,这些衣着光鲜的不过是一群衣冠禽兽。

    李唯乐也不想听她说什么,她心里还有其他的火,她知道将这些火发在连仝身上实在不合理,柏楼的事和她没有关系,甚至她还跑来为他们立碑,可她还是忍不住将这些事都串起来怪罪到连仝的告密上,夹杂了许多私怨在里面。